老尽云舟

像密林有潮湿的雨季,我在回忆里跋涉泥泞

【澄凌】枯禅

▽cp:澄凌
▽和…和尚文,ooc注意,不是开玩笑
▽有借梗,侵删
▽7605字一发完
▽架空古风,算是HE吧
▼喜欢的看官红心蓝手评论走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缘起法身偈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佛经》

远山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庙宇,白墙黑瓦青藻,寺院里有一潭清水,各色鲤鱼浮出又隐入,拨动浮萍连动。

往来的商人偶尔充当香客,洒一粒铜钱换的几柱香,以祈求财运亨通和远方家人的平安康健。

青衣小和尚跪坐在廊下敲着木鱼,他盯着寺院中扫地和尚手中的扫帚一飞一扬出了神,手中木鱼的敲击声也乱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慧光,木鱼是怎么敲的?”主持推开木门,踏出房门,转身又掩上“吱呀”的门,责备小和尚道。

慧光连忙坐直,收回了心,专心敲着手掌大的木鱼。扫地和尚看见主持便停下了摆动扫帚,合掌,问:“主持,汝空师叔病情可好?”

主持长叹一声,捻着佛珠长叹一声,略略转头看了看身后禁闭的房门,正色道:“他执念太深,求佛十几载,心系的还是红尘。”说完,他穿上木屐,从廊台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他走了几步,又朗声道:“汝空,还是还俗吧,寻得了自己的道法再回来。”寺院一角的梨花抖擞了几下,洋洋洒洒又落下花雨。

红漆的木门又打开了,憔悴消瘦的男人鞠了鞠躬,应道:“是。”

红日西斜,满树梨花尽是红霞。人的影子拉的极长,汝空也踏出了寺门。

这汝真遁入空门前生活在大户人家,姓江名澄字晚吟,世家子弟中的一员,如今他还了俗自然要回到家里去。他是云梦人,要朝北走,可他方向时而向东时而向西,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目标。

江澄现在大病久矣,今日可能会死,明日可能会死,比朝生暮死的蜉蝣的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主持让他寻法求道,也责备他浮躁,修不了佛法。罢了,现在已然不是那佛门子弟,管它什么俢德成佛。

他简易地搭了个棚子,便在一处草地上安了户。农人种田时路过这,看这住了个和尚,不听他解释自己已经还了俗,就请他去开光看户超度。

“法师法师,俺爹要下葬,您能不能看一看坟的位置。”

“明日就去。不过我已经还了俗,而且造诣也没到法师那一个境界,叫我名字就好。”江澄一边劈着柴火一边回应着。

那憨憨的农人连忙答应:“好的好的,江道长!”

“……”

江澄也不想去辩解了。他拂去头上的汗珠,看着熙熙攘攘的农人主妇不免地心生感慨,“若不是那件事情,我也不至于是这样子的吧。”

大病中的身子确实干不了太久的重活,江澄抱着一小堆柴火进了窝棚,隆起一堆火后,他端坐修禅。

“自绝之人,是看透了,还是没看透呢?”

原本紧闭的双眼略过一个身影和少年的清脆声音,他坐在地上,双腿并拢膝盖高起,双臂撑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江澄,眉间是一点朱砂,双眼是无尽的春水。

江澄神色微动,眉头有所舒缓,他不知道这是最近第几次看到金凌了,明明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频频现身,怕不是回光返照吧?

少年站了起来,拍拍衣摆上的泥土,刚转身就不见了。江澄喉头发出一小声,又归于沉寂。

“道长道长,您忙了一天了,喝口水,等会留在俺家吃口饭吧?”农户递过去一碗水,拉着板凳请江澄坐。

江澄抬手才欲饮,眼角瞥见农户家一个小孩,衣服破烂但是穿了一层又一层,小拇指伸进嘴里,嘴角还有细细的口水痕。

“这是你……你的孩子?”江澄问道。

“不不,这是俺的孙子。”农户连忙摆手,叫着小孩走近,又把他抱在怀里。小孩亲亲热热地跑了过去,用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脸去蹭着农户。

江澄点点头,双目含笑。又听那农户问他:“话说道长说自己还了俗,可为什么还是不回家呢?家人也没有联系吗?”江澄哑然,半响也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他抬手抚上旁边搁的桌子,道:“我早就是无父无母了,家姐嫁人后和我那姐夫一道也斃了,他们剩下了一个小儿,也就是我的外甥。”

“您的外甥生子否?”

“不曾。”

“您的外甥娶妻否?”

“不曾。”

“那他是否知道您在何处?”

“不曾。”

农户大惊失色,连忙问:“那他在何处?为何不来联系你?”

江澄淡然道:“他也不在人世了。”

农户听完久默,把孙儿放下去玩耍后,叹道:“到底是出过家的大师啊,这种大悲大痛也都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主持也曾说过佛祖认为的人生四苦: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他也说熬过四苦方能得道。江澄自以为多年青灯古佛自己早已经看破了四苦。“求不得是四苦的总结,其余三苦皆是因为求而不得。”他某日念完佛经后如是说道。

主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佛法无边,汝空,你想的还是有了些浅薄。”江澄不以为然,认为人人各抒己见而已,主持的理解同样是一家之言。

江澄笑了笑,农户也长叹一声。他的妻子收拾好了饭食放到了桌子上,对着江澄合掌道:“道长,东面有个姓胡的人家闹了鬼,那是俺娘家,所以想请您去看一看。”她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眼神真挚到江澄无法拒绝。

“那好,明天你带路。”

回到窝棚的江澄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好面子了,今天就爬了一座山他就已经四肢酸痛了更别说明天既要跑到村子的另一头去施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是收不回来的了。

闭上眼的江澄又看到那金色的身影,这回金凌缓缓地走近,手中拿着一枝折下来的梨花,递给他。“舅舅,那是死了人,你现在身体不好,去了太晦气。”

江澄才欲开口发现在这里自己说不了话。他看着金凌绽开一个笑容又踮起脚小鸡啄米一样,嘴角挨到江澄的脸。

江澄这才发现自己这时候还是当初在云梦时的样子,箭袖长衫,发冠高束,永远抿成一条直线的嘴。他抬起张开的双掌,有些茫然地转来转去。

满眼都是漆黑,只有脚下的一方有光线,江澄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发现现在自己可以说话了。他的内心翻涌了起来,试探性地叫道:

“阿凌?”

声音一出,黑色消散,缤纷的画卷展现在江澄的眼前。那是五月,青山绿意盎然,湖面浮萍微颤,江澄推着桨,金凌端端正正地坐在船头,手里拿着一卷书。

“舅舅,我不想读了。”金凌放下了书,直接躺在船面,一动不动的。江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斥责道:“你说你在家里读不进去我带你出来,现在出来了又不读了,想出来玩就直接一点说。”

金凌撇撇嘴,马上就回击了一句:“你也不是闲的很么。”江澄嘴里哼了一声,眉头皱成一团。刚才闲适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那舅舅,我们来玩飞花令吧。”金凌迅速转过身,双臂撑在船舱上,想缓和一下气氛。看着自己舅舅的表情有所舒缓,又说:“规则改一下,舅舅还可以顺便考了我课业。”

“怎么改?”

“一人说一朵花的诗句,说不出来的人就算输。”金凌的手轻抚小舟旁潺潺的流水,衣摆被水溅湿不觉,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江澄。江澄微微点头,示意金凌先说。

“那好,我先说了。‘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桃花!”金凌迅速坐起来,盘着腿道。

“不用你解释,我还没聋,知道是什么花。”江澄也端坐,他环顾四周,吟道:“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

“两朵花!这算耍赖啊,舅舅!”金凌不满道,他迅速又说:“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金凌双眼含笑,像在期待江澄接下来说出什么似的。

江澄沉默一会,转头看向其他地方:“想不出来什么花了。”

“牡丹啊牡丹!”金凌抱臂十分不满。江澄耸耸肩,问金凌:“那我是输了吧。”

一想到舅舅输了,金凌立马变脸,他扬起眉毛,笑道:“那是了。”

“你要干什么?”

“我想当我自己的舅妈。”

江澄将脑袋转了回来,看着金凌的眼睛,那是双黑白分明充满爱慕的双眼,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舅舅,我是认真的。”

听到这话江澄只是叹息,但是他也无法忽视自己对亲吻金凌的渴望,他明白,他和他自己的外甥是相互喜欢着的。

情感汹涌澎湃,江澄再次和金凌的双眼接触了,那双充满不安和期待的双眼揪住了江澄的的心,江澄千言万语嘴边可就是开不了口,他只好勾起了唇角。

他伸出了手,虚虚的放到金凌的后脑,又慢慢地推近自己,侧着头,吻了上去。双唇接触,缠缠绵绵,传递的是彼此认为至死方休的爱情。

“既然是你想要的,我就给你吧。”江澄松开金凌后笑道。他捏了捏对方通红的鼻尖,看到金凌因为第一次接吻不知所措所以眼睛里氤氲的水汽,江澄立马把对方拢到怀里,感受自己怀抱的人的呼吸。

“那么,梦该醒了。”金凌突然说出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下一秒,江澄睁开了眼。

天微微亮,天地交接的地方有几颗闪着微弱光芒的星星。已经有人点了烛火,窗户上光影摇晃。几声狗吠久久游荡。

江澄蹲在河边,撩起水洗了脸,他看着水中自己并不真切的面孔,伸出手想去触摸。手指刚接触到水面,涟漪迭起,水中的倒影已经看不出来了。

他收了手,转身向村中走去。

农妇已经等在村口了,她一身素衣,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搁了一些吃食。看到了江澄,村妇合掌行礼,江澄同样还礼。“带路吧。”

“死的人……去世的是您的哪位亲人?”江澄问。

村妇在江澄的前方的地方走着,听到这话微微侧头,说:“是我堂弟,前几日溺水而死。因为家里太过破旧,搁在了他舅舅家举办这些仪式。”

“但自从他落棺之日,怪事连连。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的风俗,人死后先装进棺材里,选个好下葬的日子再入土,死后和入土之间的这段时间,我们就弄一些酒席。”

江澄歪了歪头,有些不解,问:“不怕尸体腐烂吗?”

村妇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就是这个事情啊。我堂弟落水数日,可就是尸体不腐烂。还有,晚上守夜都是他舅舅守的,有一日来的早的人竟然发现舅舅和我堂弟消失了。”村妇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好像她看到了空空的棺材和消失的人一样。

“为什么都是他舅舅守的夜?”

“啊,这个。他舅舅也是我舅舅,但年龄和他相仿,辈分高了点罢了,从小一个裤腿子穿着长大的。”

江澄点点头,村妇继续说道:“怪异的事情不止那两件。听别人说,他们看见了我堂弟睁开了眼睛,甚至还有锋利的骨头摩擦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

“你们不去碰一碰尸体吗?”江澄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答案,想到这群村民到现在没发现也真是奇迹。

村妇摇了摇头:“不能触碰死人的。”

那就是了,怪不得如此拙劣的骗局还不能觉察。江澄催促村妇快步一些,尽快赶到那户人家。

走近一户粉墙琉璃瓦的房子,村妇说到了。江澄跟着她低头进去,与几位老妇人行了礼就立马去了棺材落定的地方。

棺材板盖了上去,但没有死死地盖住,留了一个拳头大的缝。是有轻微骨头碰撞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磨牙。江澄贴近棺材弯下腰,没有尸体腐烂的味道,但是他听到了呼吸声。

“他舅舅呢?”江澄直起身子,问村妇。村妇看了看周围的妇人,其中一个说:“自从他外甥死了,他就懒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吃的也多了,都让人送到他那房子里,第二天才拿出来。”

江澄让他们都离开,并叫醒那个舅舅赶到棺材这里。江澄站在棺材旁,等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还没行冠礼的少年,他有些疑惑看着江澄。

“关上门。”江澄对他说,并敲了敲棺材:“醒来吧。”江澄瞥见正在关门的少年变了变颜色,行为带着明显的惊慌。

江澄话刚说完,骨头碰撞的声音消失了。江澄推开棺材板,里面躺的人眼睛睁的浑圆。

“你们晚上出来活动和吃饭,白天休息。对不对?”江澄又问:“为什么装死?”

两个少年都沉默了,江澄见状就说:“要么给我说原因,要么我就给你们长辈去说。”他并不是一个好奇他人之事的人,只是他看到那哭红眼睛的母亲,和担心自己不祥而拼命干活而遍体鳞伤的未过门的妻子,就对这两个孩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舅舅赶紧开口说:“小桦他只是想闹着玩。”江澄冷眼听着这蹩脚的借口,“不对。”

“……”棺材里的少年坐起身,半响才说:“我不想我舅舅成亲。”江澄如雷贯耳,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因为窘迫而垂下头的两人,一时语塞。

他的耳旁一直响着少年的那句话,他已经明白一切的原委了。

因为喜欢,所以想拥有。

因为不能拥有,所以出此下策。

“你们……糊涂啊。”江澄骂道:“你装死能改变什么吗?他顶多是推迟一下婚期!而你失去了什么?父母!朋友!属于你的身份!你想过你的母亲现在的样子吗?皮包骨头,快要哭瞎的眼睛。你的损失不可谓小啊。”

他又转头看那门口的少年,道:“别以为自己长情,你就是个和他一样的蠢蛋。我问你们,今日棺材入土,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要和他出去。”门口的少年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江澄冷哼了一声,说:“不错啊。你的家人,未过门的妻子,他的家人怎么办?你说你们的家人怎么就养了两只白眼狼呢?”

“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坐在棺材里的少年尖声对江澄说。

“我怎么了?你们以为自己这段感人肺腑不允许人亵渎?听好了,我并没有指责你们是两个男子,并没有指责你们有血缘关系,指责的仅仅是你们不负责任的行为,你们要谈情说爱就谈,别牵扯上其他人。”江澄骂道。

“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揭穿你们的,你们要冷静下来,这样才能找到解决途径。珍惜关爱还活着的人吧,你。”江澄指了指棺材里的人:“现在已经不算活着了。”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江澄向妇人们表示不会再有事了,他期待着少年向家人坦白这只是个玩笑,而他们两个可以正确处理好关系。

傍晚他回到了棚子,农妇挎着的篮子给了江澄聊表感谢。可江澄只觉得一身疲惫,立马躺倒了稻草堆上渴望好好休息。

怎么可能好好休息?

刚阖上的眼睛就出现了金凌。他颤抖着瞪着自己。

“舅舅,我不娶!”金凌红着眼睛怒吼道,江澄才拉上他的胳膊他就甩开了江澄的手:“要娶你娶!”

江澄沉默着,并不说一句话。

“舅舅,你不喜欢我吗?我们说好的,我们是恋人啊,你怎么能让我娶别的人?”金凌手足无措站着,他抬起手捂着脸:“舅舅,我不想娶别人啊,我喜欢你啊……”

江澄依旧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舅舅,求求你,别让我娶别人好吗?”金凌抬起头,早已涕泗横流。

江澄僵硬地说:“阿凌,你娘亲肯定希望你早日娶妻生子。”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你应该当时就拒绝我啊!”金凌咬牙切齿地吼道,他步步紧逼江澄:“你明明就喜欢我,你就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要放弃我和我继续在一起,你明明喜欢我!”

他有失控似的退了一步,双眼涣散,不断地念叨着:“你喜欢我对吧?”慢慢地走出房间。刚走出几步又被门槛绊倒,江澄立马跑出去看金凌有没有受伤。

看到来关切自己伤势的舅舅,金凌的眼睛立马灵动了起来,笑道:“舅舅你还是喜欢我的吧?肯定不愿意我去娶别人吧?”

江澄握着金凌的手用力了几分,可就是没说出心中想大吼出来的“喜欢”和“不愿意”。

金凌的笑意仍然凝固在嘴边,但眼神又变得空洞了。

看着金凌慢慢走进他自己的房间,江澄伸手传来小厮去告诉那些有意的姑娘,金凌还没有娶妻的打算。

去给金凌送饭的婢女却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金公子……上吊自绝了!”

当江澄跌跌撞撞地跑到那房间时,金凌已经被放到放上,脸色铁青,颈上有勒痕。

放弃生命也要维持的爱,这就是至死方休。

“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

江澄早就感觉金凌说的第一句诗不对劲了,他原本只是认为有些轻浮,看到金凌尸体的时候他明白了。

在金凌心里如癫似狂肆无忌惮随风飘舞的柳絮是江澄自己,而那轻薄不自重的桃花是他自己。

江澄失意数日,看见金凌入土为安后见到了主持,彼时的江澄已经蓬头垢面,丝毫没有大家公子的风范,他说自己要遁入空门。就当主持要带江澄走之前,他颤抖着干裂苍白的双唇问道:“自绝之人,是看透了,还是没看透呢?”

主持闭眼道:“那你出家是看透了还是没看透呢?”江澄怔然,不言不语。

鸡鸣撕破晨曦,江澄猛然睁开眼却咳血连连,他应当是命不久矣了。

送棺材的队伍要经过江澄搭的窝棚,他们敲锣打鼓,江澄远远地瞥见了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他脸色苍白,扶着他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那棺材中是什么?

江澄又感到肺中一阵绞痛,一抬头,送终的队伍走出好远。有人扶起了他,是那个少年小桦。

看到江澄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他哈哈大笑:“我和他断了,我想去出家,您能带带我吗?”他挠了挠鼻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江澄。

江澄看着万里晴空,明白了自己的道与义,他说:“走吧。”

几日的跋山涉水,江澄的身体日渐消瘦。“不休息吗?”小桦问。

“不用管我。我一定要回到寺庙去。”江澄看着袖子上的血坚定地说道。

当主持看到江澄时,这时的江澄已经奄奄一息了。“主持。”江澄合掌行礼。

“我参透了。”

主持制止住他的话头,说:“赶紧去休息。”江澄却摇摇头:“主持,我不想以一名佛门子弟的身份死,请让我说吧。”

“我以为我参透了四苦和道法,其实不然。佛门弟子最基本要求是‘空’,可我从来没有放下红尘。”

“我放不下他。让我以一名施主的身份入葬吧,我这里也只能贡献一点香火钱了。”江澄说完,摸了摸衣襟,伸出一枚玉佩。

主持噤声许久,合掌鞠躬,道:“多谢施主。”

听完这句话,江澄真正地合了眼。

他看见了金凌,金凌坐在一艘小船上,船上摆着梅花、杏花和荷花,金凌手中拿着一枝桃花。头戴着花冠,身旁摆着鲜花的样子活像从《离骚》里面走出来的品德高尚古人。

“阿凌。”江澄轻轻唤道。

金凌看到了舅舅,站了起来:“舅舅。”他看了看江澄周身,说:“你老了。”

“我其实当时取消了那些姑娘和你的见面,可是要告诉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江澄站在岸边,对在河中摆渡的金凌说道。

“嗯。”

“还有。你才是那柳絮,我是桃花。”

对爱情如癫似狂,柳絮般的金凌才会选择被“抛弃”之后自杀;对他念念不忘,自认为轻薄的江澄才会选择出家来缓解刻苦铭心的思念和愧疚。

“嗯。”金凌笑着,他摇着桨,靠近岸边,问:“舅舅,你还要我娶别人吗?”

“我不是说……”

“舅舅!”金凌抿了抿嘴,眨巴着眼睛,重新问了一遍:“你还要我娶别人吗?”

江澄明白了,他笑着摇头:“不了。”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愿不愿意娶我?”

“愿意。”

金凌又一次笑了,他伸出手拉着江澄上了船。又是江澄摇着桨,金凌坐船头。

这时的江澄已不是刚才那衣衫破旧垂垂老矣的老者,而是身着华服雄姿勃发的青年人。他看着金凌,金凌看着他。

小船顺着河流驶向远方天际。

已然入冬,小和尚扫着雪,另外一个敲着木鱼。

泉眼早就已经结了冰,那几条锦鲤被捞出来放进木桶。梨花的枯枝上落满了雪,每当红日西斜,就满树桃花。

“慧智虽然是入春才来的寺院,对佛经的理解已经很出色了啊。”主持坐在佛像下看着那春天时候才来的扫地小和尚,自言自语道:“扫地扫的不仅仅是地上的尘埃,还有心里的魔障啊。”

“叮咚……”马车上的马铃摇晃着,发出清脆的一声,马车停在了寺院门口。

有施主到了。

扫地的和尚慧智合掌鞠躬,垂眼道:“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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